吉學勇:我是祖國的升旗手
嫩娃百煉也成鋼,海外撤僑真戰狼。
不是一番寒徹骨,梅花哪得吐芬芳!
在中央電視臺拍攝的紀錄片《厲害了,我的國》里,有一位飛行員執飛過“奧運圣火號”,參與過數次撤離海外受困中國公民任務,運送過地震救援隊、維和部隊。祖國的召喚就是他飛翔的指令。他說,他駕駛著載有國旗的飛機在全世界的各個機場起降,每一次起飛,就像國旗在各個機場冉冉升起……
王澤民 攝
2011年初春,北非城市利比亞,內亂引發的武裝沖突蔓延全境,數萬中國同胞受困。
2月24日凌晨,一架噴繪著五星紅旗的民航客機出現在地中海上空。機長指令打開所有舷窗的遮光板,亮起艙內所有燈,顯露出民用航空器所有標志。
“報告,現在機外的氣溫為零下23攝氏度,機場地面風速為40節,短時有大雨……”
這在平時是不能降落的危險風速。機長冷靜地說:“地面給的降落時間有限,我們做好著陸準備。”
機組堅定準確地對準了機場跑道,迎風穩健地降落在跑道上。當剛脫離跑道,正要松口氣時,“不好!前面的跑道上有個龐大的移動物!”機組人員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飛機的左側。只見一個方形的物體在大風的吹動下,朝飛機的左側緩慢地翻滾過來……
“是個集裝箱!”
機長指令注意觀察,緩慢滑行。在全體機組成員的密切配合下,滑行的機身盡量靠向右側滑行道邊,機身幾乎貼著停下來的集裝箱,安全滑過。
這架飛機的到來,燃起了苦守機場數日的中國同胞的希望:“祖國來接我們回家啦!”而這位為受困同胞開辟天路的英雄機長就是時任國航飛行總隊第一大隊大隊長吉學勇,他的故事要從35年前說起……
121人的轟炸機班,只留下了23人
1983年2月的一個夜晚,位于陜西省寶雞市渭濱區的烽火無線電廠子弟中學,高二的學生們還在上晚自習,班主任老師走進教室,手里拿著一張大紅紙。
“部隊來‘選飛’了,男生都要報名,大家自己把名字寫在這張紅紙上”。
此時,一位身高178厘米卻只有50公斤重的男生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在紅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吉學勇。
這個17歲的少年當時并沒有意識到,這個不假思索的簽名將改變他一生的命運。
吉學勇在三兄弟里排行老二。從小他就立志,父母工廠“頂職”的機會要留給哥哥和弟弟,而自己要靠能力走出去。但他沒想到,身材瘦弱的他,卻成了學校里唯一被選中的學生,被送到了長春空軍第一航空預備學校。
這所學校是為空軍培養戰斗機飛行員作準備的,學校的宗旨就是把學生煉成真正的軍人。每天早上的10公里跑雷打不動。冬天零下20多攝氏度,人跑著跑著身上直冒汗,就得一件一件脫去棉服、絨衣、襯衫,最后剩下滑冰毛線帽,“這是不敢脫的,因為怕把耳朵凍掉”。短距離跑更讓人受不了,400米、800米跑不達標,就要再加兩次400米、800米跑……如此反復加碼。體能在下降,難度卻在加大。多少人因為訓練超出了自身極限,只好半途而廢。
除了訓練之外,學生還是學校建設的主力軍。種樹、挖地窖、養豬、采石頭……什么都干。
就說種樹這件事吧,在暖和的地方沒啥稀奇的,可在東北就不一樣了。初春時節,冬意未褪,還是天寒地凍的,學員們就得去挖坑了。土地經過一個冬天都凍得瓷實得很,學員們每種一棵樹,都要先花好幾天時間在堅硬如鐵的冰疙瘩上鑿出一個坑——要先鑿出一個洞,然后等太陽把洞周圍曬化了,再繼續鑿……
航校的生活異常艱苦。即使冬天訓練回來想洗一洗渾身的汗,也只能用盆接著冰涼的自來水往身上潑;伙食以高粱米居多,偶爾有一次食堂準備了白面饅頭,就能把學員們樂得兩個饅頭捏在一起往嘴里送。“我一次能吃9個饅頭!我們班最多的能吃13個”。
戰士都是百煉成鋼。11個月的打磨,1800多名學生最后所剩無幾。吉學勇所在的轟炸機班有121個人,只留下了23個。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與他同批的人里還有航天英雄楊利偉。
1984年4月,吉學勇走進了空軍哈爾濱第一飛行學校,開始正式學習飛行。當他還在盤算著將來可能被分到哪個部隊時,時代又在悄然發生變化。1985年6月4日,鄧小平在軍委擴大會議上舉重若輕地伸出一個指頭——中國人民解放軍減少員額100萬!
手上功夫都是飛出來的
可以說,是裁軍的政策促成了吉學勇和民航結緣。
1987年建軍節一過,剛畢業的吉學勇拿著轉業證和800元轉業費,就到民航北京管理局第一飛行總隊報到了,成為總隊200多名飛行員中的一員。在離校時,吉學勇的帶飛師傅與他開玩笑:“民航待遇好啊!航班上都配中華煙,你要是抽不完,記得給我留點兒。”
民航北京管理局培訓中心曾有一個巨大的沙盤和波音707模擬機,模擬機上的視景攝像頭指向沙盤,并可以根據駕駛桿操作轉動。飛行員在模擬機里的視角畫面都是攝像頭拍攝沙盤再投射出來的。就是這架模擬機,讓吉學勇實現了從駕駛蘇制飛機向英制飛機的轉變,從一名戰斗機飛行員變成了一名民航飛行員。
不過,想飛上真飛機可沒那么容易。在適應波音707模擬機后,吉學勇要改裝波音737。他沒想到,航班還沒飛,他先走出了國門——
日本大阪,先進的全日空培訓基地,讓頭一次出國的吉學勇眼花繚亂。在吃飯時,吉學勇拿起一個雞蛋,往桌子上一磕準備剝皮。“嘩啦——”全散了。“怎么是生的啊?”“后來,我們才知道那雞蛋是讓人拌飯的”。
40天訓練后回國,依然不能自己飛,只能跟班。在將近半年的時間里,吉學勇只能在駕駛艙后座打雜。機長說“燒鍋爐去”,他就乖乖地去給飛機加油了。
越是不讓碰,越是心癢難耐。終于,吉學勇熬到了可以坐到右座。一碰駕駛盤,他的內心就抑制不住得激動。副駕駛被規定只有離地10000英尺以上才能操縱飛機。只要達到高度,吉學勇就迫不及待地請示“現在可以斷開駕駛儀嗎”。獲得允許后,飛機就掌控在他手中,操縱飛機的感覺讓他不知道累……就在日復一日的駕駛中,吉學勇練就了出色的手上功夫。
1991年,他終于成為波音737機長教員,這一機型一飛就是9年。
在這9年里,吉學勇重拾自己學習英語的愛好。他看到同事手里的英航英語學習教材,就迫不及待地借來,用手抄書和錄磁帶的方式完成了專業英語學習。
在這9年里,中國民航的空中管制還處在程序管制階段,吉學勇常因落后的歐米茄導航信號易受干擾而煩惱。他還不知道,國際民航組織已在1980年提出了“未來區域導航系統”(FANS)的概念,基于通信、導航、監視和空管等新技術應用的新航行系統正在鋪開。
拎起包,就可以飛到世界任何角落
1997年,吉學勇改裝空客A340機型。就在這段時間,他逐漸從西方的專業文獻中認識了FANS。這么一套全新的航行技術讓他既無法想象,又充滿憧憬:“如果能在退休之前應用這么先進的技術,那該多好啊!”
沒想到,愿望還沒實現,打擊卻先來了。1999年前后,中國民航運力增加過快,導致供大于求。航空公司不得不縮減運力,國航的空客A340飛機被租出去了。
于是,沒有飛機飛,吉學勇“下崗”了。在后來整整一年時間里,吉學勇能干的活兒就是在波音747駕駛艙里當報務員。一位機長駕駛不了飛機,就好像戰士拿不了槍、老師上不了講臺,個中滋味著實不好受。
神奇的是,這段暗淡的歲月在吉學勇的記憶中卻閃耀著幸福的光華。“我當報務員飛歐美航線,對著話筒不停地說,剛好練英語口語”。
王澤民 攝
“2000年以后,我覺得生活越來越好了”。原來,幸福的感覺來自家庭,這一年他的寶貝兒子出生了。吉學勇和愛人1993年結婚,卻一直不敢要孩子,困擾他們的問題就是房子:夫妻倆在總隊18平方米的單身宿舍里蝸居了很多年。1997年,單位終于在北京望京給他分了一套105平方米的房子。“那時的望京可不像現在這么熱鬧繁華,一到晚上黑乎乎的”。
這一年,他還順利當上了波音747-400機長,開始駕駛波音寬體機飛往世界各大洲。
有一次,大隊選派他到加拿大埃德蒙頓的區域管制中心參觀學習,眼前的情景讓他目瞪口呆:管制員們悠閑地邊喝咖啡邊指揮,屏幕上居然可以顯示幾千公里以外的飛機活動,北美洲上空全是密密麻麻的飛機。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感受新技術應用給飛行帶來的變化。
吉學勇開始如饑似渴地研究行業前沿知識,了解全世界的飛行要求、管制特點。“有了那段時間的積累,我后來才可以說,拎起包,就可以飛到世界任何角落”。
真實的“戰狼”不需要喝彩
機會總是眷顧有準備的人。
2006年國航飛行總隊開始引進空客A330機型,曾經飛過空客A340的吉學勇就成為改裝的最佳人選。
兩年后,趕上北京奧運會開幕在即。他迎來了職業生涯中一個重大考驗——執飛“奧運圣火號”。
戚恒 攝
奧運火炬接力境外傳遞路線需要穿越諸多空中危險區、空中禁區、空中限制區,要繞過10多個未建交國家的領空。十幾個不眠之夜,吉學勇和同事們將80多個機場名稱、國家所屬、四字碼、三字碼等所有數據及分析結果匯總成冊,再通過復雜的航路圖,按照火炬接力境外傳遞城市的順序,像串針線似地串起來。
3月29日10時,“奧運圣火號”飛機從北京起飛前往希臘雅典;4月30日13時59分,在香港落地。歷時33天,“奧運圣火號”的環球飛行創下了許多世界民航之最,吉學勇也成了有名的“奧運圣火號”機長。從那時起,只要是執行重大緊急任務,都少不了吉學勇的身影。
在電影《戰狼2》里有一幕經典畫面,在救援時,工廠經理讓中國人和非洲人分開站,男主角冷鋒站出來喊了一句“婦女兒童先上,男的跟我走”。全場掌聲雷動。
其實,現實中真正的“戰狼”才沒有那么煽情。
2011年2月23日1時,正在值班的吉學勇接到了執飛赴利比亞撤離中國公民首架包機的任務。拿起手機,接通各個隊員,只有簡單一句話:“6時到崗,有任務。”這就開啟了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撤離海外受困中國公民行動的序幕。
本應10多天完成的航前準備縮短到了幾個小時。23日17時15分,在還未拿到兩個國家領空飛越權的情況下,吉學勇駕駛國航CA060包機“強行”起飛了。
在飛行中,擁有從埃及開羅撤離中國公民包機經驗的吉學勇意識到,讓首架包機發揮最大作用,需要提前做好組織工作。于是,他接通衛星電話,緊急聯絡外交部,建議先把婦女兒童組織起來候機。“讓大老爺們兒留在那里等待后續包機,萬一武裝分子打過來,還能抄起家伙拼一拼。如果留下婦女兒童,他們可怎么辦?”
在回程航班上,已經30多個小時沒有合眼的吉學勇欣慰地看到,客艙里坐滿了婦女、孩子和老人。他永遠都忘不了他們的眼神,疲憊又激動,驚恐又興奮。
“感謝祖國,感謝政府!祖國萬歲!”
如今的吉學勇已成為國航飛行總隊總飛行師。飛行31年,飛行超過30000小時,這在世界民航史上都是罕見的。他當年憧憬可以用上FANS的愿望正在成為現實。
去年,參與錄制紀錄片《厲害了,我的國》,吉學勇在片中說:“作為一名機長,我曾駕駛著載有國旗的飛機在全世界的100多個機場上起降過。有時候,我會感覺自己就像一名升旗手,每一次起飛,就像升旗儀式一樣,機身上的五星紅旗都在各個機場上空冉冉升起。那一刻,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感到無比自豪。”
王澤民 攝
寄夢藍天
國航飛行總隊的歷史就是新中國民航歷史的縮影,這支隊伍見證了祖國的日益強大和中國民航的騰飛發展。我在飛行總隊工作了31年,適逢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期加入了這支光榮的飛行隊伍,從而見證了飛行總隊從兩三百人的飛行隊伍發展到今天有2600多名飛行員,成為中航集團的主力軍。展望未來,飛行總隊將為建設民航強國繼續發揮作用,為中國民航發展壯大再創佳績。
——吉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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